.:. 草榴社區 » 技術討論區 » 《最后的赛德克·巴莱》「原创」
本頁主題: 《最后的赛德克·巴莱》「原创」字體大小 寬屏顯示 只看樓主 最新點評 熱門評論 時間順序
米斯特叽咕


級別:騎士 ( 10 )
發帖:780
威望:567 點
金錢:8965 USD
貢獻:0 點
註冊:2016-11-06

《最后的赛德克·巴莱》「原创」

《最后的赛德克·巴莱》


胡秋林

最近大国的广电总局准备把台湾电影《赛德克·巴莱》重映,让大家又重温一遍台湾原住民的抗争史。这不奇怪,每当党需要的时候,总有些文艺作品被拿出来当牌打,包括但不仅限于横店,毕竟手撕鬼子太过荒谬,而由台湾人拍摄的台湾原住民的作品更有“说服力”。

当需要强调主体性时,祭出日本殖民的压迫,证明台湾人是反抗外来统治的受害者。爽剧之所以爽,不是因为它有道理,是它符合你的认知和你的认知带给你的悲情多巴胺。
但如果你只看到一场血腥的民族起义,那你就太天真无牙了。
这部电影,更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全球殖民历史中一个永恒的冷酷公式。这个公式在北美大陆的《最后的莫西干人》中运行过,现在又在台湾的山林里重演。
这篇文章我们不谈悲情,只谈机制、效率和常识:为什么“最后的XX人”总是难逃被时代碾压的命运?

如果历史有底色,那么被淡忘的“前现代之恶”是浓重的一笔
在谈论日本这个“复杂的坏人”之前,胡秋林必须先唤醒一段被故意淡忘的历史——那些更混乱、更原始、更不留档案的“恶”。这些“恶”被历史叙事轻轻放过,只为突出日本的“特殊性”。
1.    混乱的底色:更不留情的原始掠夺
在日本人到来之前之后,台湾原住民的历史底色有几个部分:
•    号称海禁的明朝政权:奉行“不统不治”的实用主义,将台湾放任给海盗、商团,而他们则以“压迫原住民、抢占资源”为生。这是一种权力真空下的自由掠夺。

•    东印度公司的账本: 1624年,荷兰人来了。他们不是为了传教或定居,他们是为了利润。这是最早一批带着公司章程来抢劫的文明人。统治了 38 年,他们的恶是纯粹的商业计算:人头税、捕鹿税、垄断贸易。他们的残酷,是早期资本主义的残酷。1652年,汉人郭怀一反抗,荷兰人联合原住民屠杀反抗者数千人。(此处敲黑板:荷兰人不是独自干活,而是联合土著杀汉人。)
他们的统治,是 “用账本驱动的暴力”,比后来的清朝更具经济目的,但又比日本的“体制覆盖”显得粗糙和短命。他们的档案留下的是收支平衡表,而不是完整的户籍制度。

•    伟光正的郑成功集团:带来的不是建设,而是“迁界、纳贡、抢地”的军事殖民。他们高效地将原住民视为“可征收的物资”,以刀开路,迅速开启了汉人武装殖民的先河。

•    列强到来之前的清朝百年:建立“番界”,推行“改熟”政策,用武力征伐来推动汉人开垦。这是一种持续性、制度化的领土蚕食,其手段原始,仍是刀枪,但目标明确。

•    蒋介石的退守初期:当日本撤退后,国民党早期在治理上的腐败、通货膨胀、卫生恶化、接收的混乱,瞬间把台湾拉回了某种“前现代的失序状态”。

这种对比,让许多经历过日据时代的台湾人产生了一个惊悚的判断:
“狗去猪来”。
“狗”是日本,虽然凶猛但看门有序;“猪”是国民党,只会吃和制造混乱。
这种爱恨交织的本质是:当一个政权坏得毫无效率、坏得制造混乱时,人民就会本能地怀念上一个坏得有条理、至少能保证你第二天还能看到太阳的政权。这种“怀念”,无关国籍,只关乎生存的安全感。
以上的这些统治,没有留下像日本那样的现代化铁路、精细的户籍档案,它们留下的只有混乱、土豪割据、和无数在械斗与疾病中消亡的模糊数字。
一个冷酷的常识是,日本的“文明之恶”之所以突出,不是因为它比前面的统治者“坏得多”,而是因为它“规范得多”。当历史叙事需要一个清晰的、可量化的靶子时,这些混乱的、不留档案的“前现代之恶”,就被“自然地”推到了幕后。自然,这些恶也就会在合适的时间,以“正义”的面目指责“外族之恶”。
当然,以上说的这哥儿几个都没把自己当“外族”,都是福尔摩沙天降的统治者,也都认为原住民是自古以来的“生番”。

雷同的机制——“文明”带来的双重绞杀
《赛德克·巴莱》和《最后的莫西干人》的内核,惊人地相似。它们都不是简单的“正义战胜邪恶”的故事,而是“旧秩序”被“新秩序”碾碎的悲剧。
1.    殖民的诱饵:从火枪到警察
•    北美原住民(莫西干/休伦):面对英法两方的火枪与炮火,被迫卷入欧洲列强的代理人战争。
•    台湾原住民(赛德克):同样面对日本的现代武装、警察制度。日本的高明之处在于:先用所谓“文明教育”和“温和”的手段(如主角莫那·鲁道的成长),将原住民纳入殖民体系,然后用制度和规矩(如禁止纹面)进行精神上的阉割。
两厢对比之下的反讽是,台湾原住民经历的是一个从“原始土匪抢劫”到“专业银行家征收”的进化过程。日本的“文明”是终极武器:它不仅能杀你的肉体,还能消灭你作为人的文化身份。
2.    最后的莫西干人 vs. 最后的赛德克
在《莫西干人》中,原住民的悲剧是被驱逐;在《赛德克·巴莱》中,赛德克人的悲剧是被否定。
两部电影的主角最终都走向了有尊严的灭亡:他们拒绝被高效的现代机制“圈养”。抵抗,最终只是选择一种更有尊严的死法。

正确的叙事锚点——日本是“复杂的坏人”
这正是《赛德克·巴莱》在台湾历史叙事里成为“复杂坏人”的原因,这种复杂性与《莫西干人》中那种“纯粹的野蛮对抗”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1.    殖民统治效率的对比
正如我之前所说,台湾叙事需要一个高效的统治锚点,而日本正好提供了这个样本:
•    日本(台湾):带来了户籍、警察、铁路、卫生。其统治是一种“高效的剥削”,它有明确的制度、完整的文书,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剥削的。
•    英法(北美):更像“早期的猎人”,重在掠夺皮毛和土地,缺乏日本那种“从精神到肉体”的全面管制。
有一个尴尬的,爱恨交织的真相是:后世的台湾人对日本的“怀念”,不是对日本文化的爱,而是对“秩序”的本能依赖。这种怀念是对混乱和失序的反胃,是人民对“统治效率”的最低要求。
2.    “文明”的刀锋:最痛的不是肉体,是文化
•    日本的殖民:不仅要你的土地,还要你的灵魂。禁止纹面、强制日语教育,这是一种文化上的“去势”。
•    最后的讽刺:日本作为“复杂的坏人”,其价值就在于它用现代化的刀锋,精确地切开了台湾的文化认同。这种清晰、高效的创伤,比那些模糊的、混乱的压迫,更能成为后世反思的“高精度样本”。

逃不过的历史铁律与时代的终结
《赛德克·巴莱》与《最后的莫西干人》的雷同,揭示了殖民历史的铁律:
在台湾历史这面镜子里,日本的“恶”之所以显得突出,不是因为它最坏,而是因为它最有条理、最现代,它充当了唯一一个可以清晰对比“秩序之恶”与“混乱之恶”的参照系。
最终,弱势的一方,只能选择一种死法:是被混乱的原始暴力所吞噬,还是被高效的现代化秩序所规训。在权力与效率面前,所有的“浪漫的自由”和“古老的尊严”,都只是一个可以被定价的成本。
所以,这次胡秋林非常支持《赛德克·巴莱》的重映,它让你看到了历史的悲剧,也看到了文明的刀子。
当然,也许还能让你看到那些被故意遗忘在档案外的烂账。

然而,我们也要明白,这部电影的重映,早已不是一场单纯的“历史反思”。
当一部血淋淋的“反殖民史诗”,被权力机构拿出来当做“政治工具”使用时,它的悲剧性就开始发生二次扭曲:
你以为你看到的是历史的眼泪,其实你看到的是权力对你情绪的精确计算。
《赛德克·巴莱》的价值,本该是让所有观众反思“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复杂的人性”。可现在,它被简化成了一张“外族侵略”的宣传画,以满足当下“强调主体性”的政治需要。
最后的讽刺是:日本这个复杂的反派,在殖民时期用高效的户籍制度管理你的身体;而今天,这部关于反抗殖民的电影,正被某些力量用来管理你的悲情和认知。
殖民终结了,但高效的“认知收割”永不停止。

最终,这部电影的重映,不是为了让你记住历史的伤痛,而是为了让你记住应该去“恨”谁。
这下热闹了,你以为你看完了历史,但历史正用最文明的方式,看着你的钱包和你的大脑。

胡秋林
2025年11月27日星期四




赞(35)
DMCA / ABUSE REPORT | TOP Posted: 11-27 09:57 發表評論
.:. 草榴社區 » 技術討論區

電腦版 手機版 客戶端 DMCA
用時 0.02(s) x3, 12-17 18:53